寄北人间彼岸花

秦淮桑

人间彼岸花

寄北

秋风吹过乌桕林,林中几亩红花,上有碎影,半面寂寂,半面光线纷纷。它们是名彼岸花,它们也名曼珠沙华,它们还是平平无奇的石蒜开花。

所以它们既能开在故事的黄泉路旁、开在木鱼声声的佛经中,也能开在此刻人间的阳关大道上。光线越过枝叶,微小的风吹过,彼岸花开。

聪明的园林设计者,把它们插种在沿阶草丛里,让这无叶的红花与深绿的沿阶草完成一段无中生有的因缘际会。

你有红,我有绿,彼此沉默虚度:这秋日短昼,这人世长夜。几亩连绵的红颜色加上秋日的高天阔阳,在一片苍绿中,让人无由情多。

词语无边,此时“花开彼岸,千年开,千年落,花叶永不见,情不为因果,缘注定生死”的一行话则当浮现。又“花开黄泉,亡灵过忘川,生前种种,曾经一切,皆留彼岸,开花如寂灭”也信马来之。

思极此处,得赶紧勒马细想石蒜之生长习性,石蒜之栽培方法,以及它的药用价值。于是,此花在字句里上穷碧落下黄泉,也在这秋日里当得滚滚红尘一凡花。在这丰盈的人世间,可遇,可看,可赏;还可催吐、祛痰、消肿、止痛、解毒也。

每一朵红,如佳人红妆初成,眉眼半垂,敛衽端坐,却以一抹斜飞的胭脂让人猜测她曾经的旧事纷纷。

彼岸花的神秘性除了来自于花叶殊同,大概也来自于它如雾如芒般的花形:花瓣如曲帛,花蕊细长如夜语迷途,如虫声朦胧,被秋阳笼着,一朵亭亭,如水底的一盏红灯笼,暖且飘摇。让人看着、看着,睡过去,梦里舟楫轻晃,是某个暖景里的下午,微风轻摇,遍布尘和影。

花蕊细长且密的花朵都有这般如起云雾般的意味深长之美。除了彼岸花,合欢,金丝桃皆如此,在属于它们的好景里,万千朵一起开,于人世的日色里,起云起雾,盈盈有光。如月下笛声,墙内佳人的笑语,深夜临水的灯盏,半句晓看天色,暮看云,以及今晚月色真美。

高低两朵,色浓如虚构,可遇不可求般立于树荫之中,一半日色,一半碎影,像古诗十九首,忧愁而动人。秋日的小蝶飞来,身白如月色,其上,其下,其近,其远。无风,却仍搅得这一角颜色徐徐流动,有“采之欲遗谁,所思在远道”的惆怅。

如果去得早,花事未盛,偶有数朵立于一片状如红簪的花苞之中,则有参差错落的好看。蹲下,平行递眼过去,花朵于光线之中鹤立鸡群,无需交谈,犹如光线与雨水,春天与和风,黄昏与午后那样无需问答,那一刻的万种寂静,是一朵花最动人的部分。

于车内远远地,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地看,如绸般往后消退的红颜色,在秋日的薄阳里,仿佛取自镜中的风景,仿佛某个忽然升起的念头,仿佛梦中所见,因稍纵即逝而产生的咫尺天涯感,是另一种动人的忧愁之美。

过了一周,那片林中红色仍然如故,似乎永远不曾增减,仿佛没有前生也没有来世,一睁眼,就这般亮如夜色灯盏,于暗夜街头,把一切变得缓慢而陈旧犹如某件温暖的往事。

忽尔一日,这一片红再也不现,在更深的绿色里,乌桕叶渐红渐暖,人间已经秋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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荷的寸寸光阴

编辑|檀焉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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