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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我能开在你心里，相信永远不会凋萎。

1、十四岁那年，我遇到爱情。我爱的人是我的舅舅。?

父母亲在一场车祸中双双离去，舅舅便是我唯一的亲人。

我从来不喜欢笑，总是一副冷冷的表情，舅舅总是想着法子逗我。周末带我爬山看海，晚上带我散步讲故事。有时一本笑话书讲了半天，看我空空的出神，他只好放弃，让我早点休息。其实是还给我一个宁静的一人世界。

我喜欢一个人躺在床上，看那些地摊上买来的书，从古典文学到现代文学，从诗词散文到那些魔幻科普。尤其是有一段时间还迷上了席绢的言情小说。?

我早上一般都是坐校车上学，中午在学校用餐，放学出校门，便会看到一张熟悉的脸，堆满亲切的笑。一辆老式的别克，一扇打开的车门。?

一路上舅舅总有说不完的话题，大部分时间我只是聆听。他会告诉哪家店里有新到的裙子，那家新开的烧烤店还真不错，说大智路的过桥米线滑腻爽口，小区的南门又新开一家全聚德，什么时候带我去品尝品尝。我也只是面露欣然的回应。?

舅舅是快四十的人了，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离婚了。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娶。无论是人才还是知识层次都没有不婚的理由，棱角分明的一张国字脸，一双幽深熠熠的眼睛，透着一团迷雾。那时候我最怕的就是舅舅再婚。说不出什么原因，也许只是心里的一份依赖。直到有一天，一件事情的突然到来，才清晰了我心里那朦胧的思绪。我暗恋上舅舅了。

那天阴雨绵绵，出校门，看到舅舅的身影心就开始莫名的慌乱。坐上车，闻着车里淡淡的烟草味，心里涌起无名的烦躁。脸上出火，手心出汗。渐渐感到潮水一样的波澜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涌动。我不断变化姿势，扭曲着身体。依旧无法减缓那种暖暖的感觉，那份不安的恐慌。舅舅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的神情，问我，优优怎么啦，是不是病了。我摇摇头，没有说话。他早已习惯我这样的态度，一直把车开到门前。我急匆匆下车，扭头看到车座蝴蝶般的一片片红印，脸红的顾不上回头。

打开水龙头，冲洗自己的身体。头脑一片茫然。重新躺倒床上，总是担心不小心弄脏床单。这时我听到舅舅的脚步声停在门前，门被轻叩了两下，我突然紧张起来，裹紧被子，直到脚步声远去。我翘起脚尖，踱到门口，轻轻打开门，门前是一袋护舒宝，一本生理卫生的小册子还有一张粉红的便签，“你是大人了，照顾好自己”。

从那以后，我经常看着舅舅的背影发呆。而他总是有意无意躲闪我迷离的眼神。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，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想，什么都不懂，只是觉得这辈子，我要和他在一起。

我和舅舅的话开始多了起来，没事也会去舅舅的房间溜达溜达。他的桌上堆满书籍，我帮他整理时，从一本诗集中飘出一页发黄的书签。上面写着，“你是一朵娇媚的花，永远开在我心里。”我心里一阵狂喜，脸不由自主的发烫，拿起笔写下“如果我能够开在你心里，将永远不会凋萎”。

2、十五岁我考上当地最好的中学，县城一中。舅舅说是作为奖励，带我放松放松。我们选择去青岛旅游。一路上舅舅怕我晕车，滔滔不绝讲述他外出的经历。我安静的听着，心里一刻也没有停止那份仰慕和期待。只是舅舅讲到年轻时候的事时，会偶然的长吁一声，我的精力集中在舅舅的侃侃而谈上，没有体味到话里的无奈和眼前偶尔掠过的凄凉与感伤。

白天我们游览了鲁迅公园，栈桥，中山公园。其实对这些花草树木，亭台楼榭，我并没有多少感觉，只是和舅舅在一起心中总有暖暖的柔情在荡漾。我像是他的影子，默默地走在他身边，就想这样一辈子走下去。只是我知道，我只能暗恋，他是我舅舅，我说不出是亲情还是爱情，有时看着坚实的背影，心里又会突然冒出很多的愁绪。这个男人会是我的吗，会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吗，一辈子不长，一心一意过一生，也就是三万多天。可是人生又真的很长啊，我怕哪一天一不小心就会迷路，就会在一个陌生的路口和舅舅走失。

我们选择晚上去看海，白天气温太高，舅舅让我呆在房间睡觉看电视，说是外面太阳的紫外线会杀伤我的肌肤。对于舅舅的话从不拒绝，那种被关怀的温情在我心里已经成为暖暖的习惯。

我们把鞋子扔在很远的岸上，赤着脚在沙滩上漫步。我吵着要在月光下找一些晶莹的贝壳，串起一串贝壳项链。海潮退去后的沙滩柔软中又有砂砾擦过肌肤的灼痛，我不敢走远，一群群小海马在我的小腿边穿梭不停，让我有种胆怯，所以我只找到几枚灰暗的贝壳，舅舅却走到很远很深的砂砾里，捧回一大串五彩斑斓的贝壳。

找一块礁石坐下，我清洗贝壳，月光洒在蓝色的大海上，远处一声声鸥鹭的鸣叫，和海浪的啸声融为一体，像十六世纪欧洲大陆的交响乐，没有旋律，却又让人辗转反侧。分明是蚀骨的魅人却又幽深莫测。远天的海面上星光闪烁，而银色的月光又把沙滩照的如同白昼。突然我看到舅舅的腿上一片一片血瘀，我丢下洗好的贝壳，跑过去，摩挲着那柔韧的肌肤，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下来。舅舅啊，你为何这样傻，跑那么远，伤那么重，不疼吗，就为我的一句话，就为我一个小小的愿望。

舅舅站起身抚摸着我的头，海风肆意掀起我的裙裾。舅舅的一双大手捧着我的脸颊，亲切的望着我，我似乎看到有一团火正在舅舅的内心燃烧。手掌抚摸过我的脸蛋，全身立刻开始温暖的荡漾。我一边哭着要舅舅下次爱惜自己，不要把我宠坏了。一边随着舅舅的脚步回到岸上。

穿好鞋，看着舅舅替我系好鞋带。我拉着舅舅的手向车上走去。此时此刻一股巨大的暖流在我的身体内沸腾，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感觉么，这个男人是我的，一定是我的。心里一阵冲动，一头扑进舅舅的怀里，嘴里呢喃着自己也听不清的语言，舅舅，我爱你。舅舅，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多好。

我像一只小猫在温暖的怀里撒着娇，嘴里嘤嘤的乱语着，真希望时光永恒，舅舅，就这样让我们见证天荒地老，让我们不离不弃，真情永继。我的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舅舅粗硬的胡须，硬挺的鼻梁。一只手紧紧搂着舅舅的脖子。

舅舅突然把我放下。说，优优别闹。优优，别闹!随后打开车门将我塞进车里，锁好车门。任我大喊大叫，任我的的拳头打的玻璃彭彭作响。

我看到舅舅默默走到路边，一只拳头重重的打在路边的树干上。我知道舅舅是爱我的，他正在和自己挣扎，我一边捶门，一边大喊，臭舅舅，你是懦夫，你爱了不敢说，你明明喜欢却没有勇气。舅舅的手已经开始滴血了，一滴一滴顺着手面殷殷的流下来。我捶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。他似乎看到我的反应，转身走过来，打开车门的一瞬间。我不顾一切扑向他，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。

“卓立言，你还算不算男人！”突然我喊出了舅舅的名字，在心里曾经喊过一千遍一万遍的名字终于脱口而出。拉着他的手，我的舌头亲住了那手臂，那还在渗血的皮肤被我的唾液重新消毒。心里一阵阵抽搐，心疼心痛，痛及全身。

舅舅呆立着，目不转睛的看着我。揽着我的腰，把我抱进车里。那一夜舅舅拥着我，唱了一夜的歌。一种沧桑的声音演绎一首首伤感的情歌。我看到舅舅眼角流出的泪水，在月光下那么耀眼。舅舅，原来你也有和我一样的忧伤吗。?

3、从海边回来，我还是照常上学。舅舅一如既往的接送。只是我开始不喊舅舅而是叫立言了。舅舅也不气，我们的生活开始按部就班。

在学校我总是旁若无人的学习，冷冷地看着老师同学忙碌于辅导补课，惯性的迎接人生的第一次大考。从高一就开始倒计时了，现在已经高二。

我的成绩从不让舅舅担心，因为心无旁骛，每次模拟考试，都在年级前名，老师说这样的成绩考一本有把握。只要发挥正常。

我有什么失常的理由呢，舅舅的宠爱早已是我最大的动力了。我要努力，缩短和舅舅的距离。

那天周末，正好是我的生日。舅舅说我们今晚去吃鱼，庆祝你十七岁生日。

我们来到湖边的一家名叫水云间的鱼馆，选一个临窗的雅座。舅舅打开一瓶红酒，让我今天破例喝一点。他不喜欢喝白酒，只喝红酒。也许这就是南方人的习惯，喝红酒总显得儒雅而浪漫。

我学着舅舅的样子端起红酒，抿一口，酸涩中又有隐隐的甜润。这就叫酒，没啥好喝的，为何舅舅喝的津津有味。

舅舅给我盛了一碗银鱼羹，一直叫我多吃点。正在我调羹入碗的当口。一个红衣女子从身边掠过，向身后的另一个房间走去了。舅舅眼前一亮，站起身跟了过去。

那么多年，我眼里的舅舅可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子如此失态。我的心一下子跌入波谷。她是谁？

舅舅回身落座，看着我惊异的眼神，说是认错人了。我问谁啊？他说很像你妈妈。

我一颗心重新放回肚里。哦，舅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。妈妈在天之灵也会感谢你的。是你让她们无牵无挂地淡出尘世，淡出我的心。是你博大的胸怀收留了一个孤儿，而且放弃了自己的婚姻，自己的幸福。我一定会报答你的。

出门，外面星光灿烂，树上悬挂的流星雨，变化着七彩的光焰。远处烟火璀璨，眼前霓虹摇曳。这是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，湖风习习，空气馥郁。人工垒砌的小径，人来人往，高跟鞋挽着西装革履的手，点缀着这个喧腾的夜晚。舅舅的车停在路边，可是舅舅的人呢，一转身的距离，真的就走散了？回望，就在刚才我吃饭的桌子旁，那个红衣女子和舅舅的身影进入我眼帘。他们亲切的交谈着，还有舅舅不断竖起又放下的手势。他们是熟人，怎么会是认错人呢？

我站在车旁，望着那一对印在窗上的身影，心里一阵痉挛。胃里的红酒径直翻腾上来，来不及弯腰，一下子全呕吐出来，接着就是泪水潸潸而下。

舅舅打开车门，扶我上车。我瘫在座位，任由舅舅软语温存的问话，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。眼泪不听话的流个不停。

舅舅以为我喝醉了，车一熄火，立即给我冲了一杯蓝山咖啡，说是暖暖胃子。他一走，我猛然关上房门，倒在床上，嘤嘤哭泣起来。卓立言啊，你怎么可以如此欺骗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呢。我是孤儿帮不了你的事业，但也绝不会拖累了你的生活。如果你恋爱了，告诉我我会有思想准备的，只是你不能这样。一边是对我娇宠有加，另一边又和别人窃窃私语。为什么这样，老天呀，你怎么这样残忍，夺走我的爸爸妈妈，还要让人夺走我最亲最爱的人。

不知道我何时入睡的，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。隐约中听到舅舅的声音，优优，好点了吗，能上学了。你吃点饭吧，我真不该让你喝酒，你还是学生，你还是孩子啊。舅舅的自责每一句都落在我心里，可是我不能告诉他。心里一遍遍骂着，卓立言，你简直是混球，我是喝醉的吗？你怎么可以辜负我，怎么可以旁若无人忽视我的存在。

4、我是谁，我要坚强。岁月给了我那么多的不幸，我不能被击倒。我的任务是考出好成绩，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。回报舅舅的养育之恩。想到舅舅心里又一阵绞痛。我强忍着没让泪水放肆的涌出。

中午第二节课下课，我还是晕倒在走廊上了，老师电话告诉舅舅，一个医院。我感觉自己没什么，就是腿站不起来了，医生说是低血糖，身子太弱。幸好没有摔倒。不然后果真的严重呢。?

晚上，洁白的房间空旷而寂寥。一个人的病房凝重而静谧。吊水结束，我怎么也睡不着。舅舅拿来了笔记本电脑，说是给我解解闷，医生没给用，要我安心休息。可是我睡不着，只能闭着眼，调匀呼吸。此时此刻，我好想妈妈。小时候生病了总是妈妈跑前跑后。而今天，我只能孤独忍受被人抛弃的折磨。妈妈，你说我该恨他还是该原谅他啊。

睁开眼，我突然发现舅舅潮湿的眼角，哦，卓立言，你怎么流泪了，是可怜我的孤单，还是心疼我的身体。如果你舍不得我难过，为何还要辜负我，你等我长大了，我会给你一生细心的照料，给你幸福的生活的啊。

天快亮的时候，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了。医生来查房，我被惊醒。不知道什么时候，我的床边多了一个女子，尽管换上了一件碎花纹的套裙，我一眼就看出，她就是我昨天吃饭遇到的那个，那个惹眼的红衣女子。

她剥开一个鸡蛋，递给我，我没接。静静的看着这张让我怨恨的脸，白净的脖子上，套着一副陈旧的金链子。那耳眼分明是带过耳环的痕迹。她说，你舅舅公司有急事，让我来照顾一下。你吃点饭，增加点营养，病好的就快。她说低血糖不算什么大病，只要平时注意增加食物的糖分，就行了。她还说让我听话，早点康复就能早点到学校上课了。

我担心的就是我的课不能拉下，还有7个月就要高考了。我不能因为这小事，影响我的成绩。她的眼光透出一种母亲的慈祥。按照她的吩咐，我吃了早饭，又喝了一杯牛奶。等着医生来吊水。

我多想问她，你是谁，为何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。为何让我经历了感情的痛楚，送我上爱情的悬崖。为何要和我争这个男人。还要假惺惺坐在我的床前。套着近乎，和我说话。

医生走后，她坐在我床头的凳子上。慈爱的看着我，她的那份怜惜让我突然有一种来自亲人的感动和温馨。她看着我的眼神，好像能看透我内心深处的疑问。毕竟是女人，她好像懂的我的心，一眼能看透我生病的缘由。她爱抚着我的手。给我讲了一个伤感的故事。

她说她大一的时候，参加五四青年节的演出，爱上一个高她一届的男生。男生弹一手好吉他，而且有着深沉而沧桑的歌喉。她成了她的粉丝，直到他大四快毕业时候，才找机会向他倾诉了心底的爱慕。而他已经爱上了他同班的一个女同学。

她说那个男生叫赵立言，是他们那时学校的校草，而他喜欢的女子也是学校有名的校花。她黯然退出。她毕业后，遇到他，跟他牵手的居然不是当年的校花，而是另一个女子。她带着满腹疑问，找到赵立言，他告诉她说，校花结婚了，她父亲得了尿毒症，为了治好她父亲的病，她嫁给追她的一个有钱人。他没有怨她，却和她结成了兄妹。为了不让她老公起疑心，他改姓卓。

下面说了什么，我一句也没听到，我只是一下子惊呆了，他居然不是我的亲舅舅。那我还有什么顾忌呢，那么多年困惑于心的愁结一下子得到了松绑。卓立言，我要大声告诉你，我爱你!我年轻，我有资本和任何人争你，我不会像眼前的这个女子，一生都充满无尽的后悔。

5、第二天，我缠着让舅舅办理了出院手续。医生开好药，千叮咛万嘱咐的，医院大门外。

我又开始投入紧张的学习生活。只是偶然间，我会牵挂那个恋着我舅舅的女子。当时为何没问问她的名字，没问问她在哪工作。她可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呢，我怎么那么幼稚，那么轻易的错过了解她的机会。

这年的春节，舅舅带我去了趟他的老家。他老家只有近房的几个兄弟，父母早已辞世。我们到老人的坟上祭奠了一下，和兄弟一起吃了顿饭，就匆匆打道回府了。

这年的雪下的特别大了，高速封路了，走不掉，我们晚上留宿在城里的一家酒店。

酒店算是三星级的吧，在县城已经很不错了，唯一的遗憾就是只有一间双人的标房。舅舅觉得很难为情，我说，住一个房间不是更安全吗，一个人单独住，我会害怕的。

开好房间，洗洗脸和手。舅舅说，优优，带你去吃吃这小县城的烧烤吧。

大年夜的县城没有都市的喧哗，加上路上积雪难行。舅舅把围巾系到我脖子上，立起衣领，牵着我的手一路沿街而行。一簇簇烟花在蒙蒙的夜色中盛开着。夹杂烟花的鞭炮声，一时一阵，搅得夜晚不得安宁。路灯拖着悠长而苍白的影子，孤独而凄凉。我靠近舅舅的身躯，温暖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。

找到一家叫零点的烧烤城，室内的伙计都在忙着看晚会，舅舅点了几串烤羊肉，烤鸡腿。我点了，烤海带，烤豆干。电烤炉马上就温暖了我们的小房间。这次舅舅没敢提喝酒，到是我主动提出来，大过年的我们一家也喝点酒，度暖。

没有红酒，只有白酒。舅舅很无奈。要了一小瓶半斤装的蓝色经典。我打开酒，给舅舅斟了一杯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。舅舅惊讶的睁大眼睛。你能喝，我伸了下舌头，扮了个鬼脸。舅舅一下子来了兴致。好，一醉方休。

杯子很大，半斤酒舅舅喝了4杯，我喝了一杯竟然没一个喝醉的。我说舅舅大酒量，舅舅笑着说，说不定咱们喝的是假酒呢。

喝酒后，身体果然暖和起来。不过说话也开始越发放肆了。我问舅舅那个红衣女子是谁，你们是什么关系。舅舅笑着告诉我，是同学，是好朋友。我说，立言，她当年暗恋过你吧。舅舅眼睛一亮，话没说出口，突然改口叹了声气，说起来还是你的小姨呢。

我愕然。这是怎么回事，我怎么没听说过。妈妈生前也没说过我还有小姨啊。舅舅什么也不想说了，说都是历史了。于是拉着我的手，说我们回去吧，还能看半场晚会。我追问舅舅小姨的来历，为何妈妈从没提过。他只是轻叹一声，给了我四个字，因为爱情。

回到酒店，舅舅打开暖气，放好水。让我先去洗澡。我呆了半天，一下子害臊起来。一个房间，还有一个大男人，我一个小姑娘怎么脱衣服啊。我突然明白舅舅开房时的尴尬。明白男女同处一室的不便。

舅舅看我呆呆的站着，告诉我到卫生间里面换衣服，同时递给我一条绒质睡衣。

我关好卫生间的门，把水龙头打开，让水哗哗地流着。我开始慢慢脱去自己的羽绒服，自己的线衣。慢慢除去内衣。心开始莫名的骚动起来。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，在我的心头波澜涌动。一个青涩的小女子，他没理由拒绝。今夜，我将我快十八岁的身体，托付于你。立言，请你妥善收藏，请你一生呵护。

卫生间和卧室就隔着一道玻璃墙。隔着玻璃望去，我看得到舅舅坚实的背影，又好像他也正在向我凝望。我羞红着脸，觉得心都快跳到喉咙里了。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。期待中，我穿好睡衣，拉开卫生间的门。假装大方的走到床边，望着他，嫣然一笑。他先是一惊，立即平静下来。他说，你看看电视，我去洗。

几分钟的时间，我觉得好漫长。我一眼没看电视上的节目。只是傻傻的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如果，怎么办、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，我再次开始紧张，坐在床上，裹紧睡衣，偏偏睡衣过于宽大，根本遮不住我青春的隐私。他走近我的时候，我连喘气都失去了平衡。我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，又期待着发生什么。只是他安然坐到自己的床上，向着我，说，不想看晚会？累了就先休息吧。估计明天早上高速会开通的。

过了这一夜，我依旧纯洁。

6、舅舅请了三天假，陪我高考。我说不需要，老师都是集中安排的。但他不理不顾，依旧按时接送。不过，有舅舅在教室外等着，我心里还是很踏实的，答题也比较顺利。

考试结束的那天下午，同学们都忙着聚会去了。有几个男生在舅舅车前等我，舅舅说去吧，放松一下也好。我依旧冷冷的表情，看看舅舅，对那些同学摆了摆手。在我心里，能和舅舅在一起，才是轻松快乐的。

我们一起从超市买菜，准备晚上回家好好庆贺一下。我学着舅舅的样子，围上围裙，洗菜，炒菜。想犒劳一下这个叫卓立言的男人，这个为了我三天不上班的男人。舅舅听话地站在一旁，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我。我心里突然慢慢的自信起来，立言，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吃我做的菜。

舅舅给两个杯子满上红酒，现在知道我也能喝点酒了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担心我了。我心情也比较好，不知不觉几杯就下去了。

趁着酒兴，我进房间，拿出一包东西，送给舅舅，我说，立言，这是给你的礼物。舅舅缩回夹菜的手，接过一看，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，很快又回复了平静。

我给舅舅的是我几年来收到男同学写的情书，我想利用这些刺激一下他，看他的反应，也想趁机挑明我的心思。

这几十封信，我一封也没打开过。写什么也从来不理不问，那些男同学一看石沉大海，也就重新物色对象了。但我不想让他们难堪，所以一直保存着，没有退给他们。今天，我把它呈献给你，相信你卓立言，看后不会无动于衷吧。

舅舅房间的灯光亮了一夜，早上上班时，眼睛还是红肿的。我疑惑丛生，是不是我做错了，是不是我做的事勾起了他的心事。无论哪种原因，我都明白，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，心里充满失落。

7、我被北京理工大学录取了，临走的那天，舅舅送我到车站。他说，在家千日好，出外一时难。要好好照顾自己。我一个劲的点头，不想让舅舅看到我默默滴落的泪水。他说，爱情是用心去感受的，有的爱一眼万年。说完，他的眼角早已湿润了。

我终于忍不住，扑进他的怀里，任大把的泪水湿透他胸前的衣衫。他抱紧我，在候车厅，在大庭广众之下，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额头。他说，去吧，优优，找一个陌生的人，开始一场浪漫的爱情之旅吧。

我知道我该走了，在检票口，我向舅舅摆摆手。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我。我转过身，擦一下眼睛。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泪。

我要坚强！

坐在车窗口，望着匆匆闪过的这个城市的身影。我开始深思，十八年了，这个城市给了太多的记忆。也给了我深深的留念。今天我就要告别了，告别这个城市，告别一段铭心的感情。

我思考着，我对舅舅的感情是亲情还是爱情，为何那么强烈的依恋，又那么难以割舍。太多的温馨，太多的幻想，伴我度过了彷徨的青春期。

卓立言，无论如何，我感激你。

8、在大学里，我开始更加封闭自己。我不笑，也不哭。我独立打点着自己的生活。我是学金融的，尽管没有人再用成绩给自己排名了，但我去的最多的还是图书馆。

很多同学背后都叫我冰美人。有的男生试图接近我，但都被我的冷漠吓退了。

祁新航除外。他是山东人，他是音乐系的。我能接受他的原因是，觉的他很眼熟，像极了卓立言。?

我去图书馆必经音乐系的南门。南门外的东南角有两棵很大的合欢树，树下一张长凳，一尊贝多芬的雕塑。正是合欢花开的时节，一大片一簇簇红的刺眼的凤尾花，装点着这片安静的绿荫。祁新航经常在这里抱着吉他，用歌声打破宁静。

那天经过那儿的时候，他正在弹唱周杰伦的菊花台。凭我对音乐的敏感，那凄清的旋律，不该唱的那么高。因为一般的嗓音，这样唱下去，后面就要走调了。

看我伫足聆听，他停了下来。骄傲的望着我，你喜欢菊花台。我淡淡的说，你应该空弦降两度，最好用G调试试。

他愕然。你也喜欢吉他，喜欢音乐。按照我说的，他试一下弦，沙哑而凄凉的嗓音在身后飘起。“你的泪光，柔弱中带伤，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。夜太漫长，凝结成了霜，谁在阁楼冰冷的绝望。。。。。。”

听到这歌声，我眼眶逐渐潮湿。是啊，卓立言，你为何让我只能冰冷的绝望。

元旦晚会是校友会组织的。我只是作为旁观者，再次听到他的歌声，只是不像菊花台的那么苍凉，而是一曲舒缓的《蜗牛》，淡淡的感伤浸透我的细胞。我的心底有了一份温暖的渴望。结束的时候，他追上我，他说你这么漂亮，为何如此冷漠。你可以冷，但怎么会这样冷若冰霜？

他的话，我只是淡淡的听着。我的世界有我的苍凉，不是我拒绝温暖，而是缺少阳光。

男同学背后开始议论我，说我神秘的背后必有累累的伤痕。说我的冷漠是一片迷人的风景。不仅欣赏更有想走近的渴望。

我想我该是妩媚的，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，洁白的肌肤能拧出水。一头亮丽的发披在肩上，或绾成髻立于头顶。高挑的身材显得愈加清瘦。而且我的衣服永远是黑白分明的成人装。十八年，我经历别人难以想象的痛楚。看遍了尘世的苍凉。曾经也想拼命的摆脱孤独，但感情贫血，思想占线，世间的爱恨情愁已经看的清清楚楚，早已心如深渊，即使陨石坠落也无半点声响。

所有的男生都望而却步，只有祁新航，始终充满自信，一如既往。

他在我必经的路口唱歌，给我送整箱的牛奶。雨天会把雨伞送到教室，周末会请我一起去吃跳跳面，娃娃鱼，最多的时候还是带着我唱歌，去那棵合欢树下，听他朗诵他写的诗歌。或是试着作曲弹唱。

他渴望我给他温馨的回报，我却只能用沉默避开他深情的目光。因为我心里有一抹丰满的记忆，记忆如春草，此时此刻正在心里疯长

8、寒假到了，我又可以回家了，回到舅舅身旁。

在站台，我一眼就看到舅舅，他挥动着手臂，那姿势夸张的要伸进车门，抱我出去。我坐进车里，心里一下子觉得无比安详。

舅舅摸了下我清瘦的脸，心疼的问这问那，我应付着。多少天了，梦里依稀的摸样没变，只是鬓角新添了几缕白发，看的我眼睛潮湿。立言啊，你不能这样早早衰老，你要等我一起慢慢老去。

腊月二十四，照例有过小年的习俗。我们正要吃饭，舅舅接到一个电话，慌忙跑出去了。?

他一夜没回，我一夜没睡。

第二天傍晚，舅舅回家了。舅舅的眼神一下子灰暗了很多，人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，憔悴苍白。我问遇到什么事了，他沙哑着喉咙，“你小姨走了。”

我想起那个红衣女子，那个我生病期间照料我的端庄而温柔的女子

我放好水，让舅舅洗澡换上衣服。饭菜上桌，先开始吃饭。

舅舅打开一瓶已经陈列很久的Lafite，我知道那是世界顶级名品，入口清爽却又带有一种橡木味儿。舅舅说，她是自杀的。一句话，泪如雨下。

我本不知道我还有小姨存在，更没有过什么亲切的感受。所以我心里的痛只是对舅舅的心疼。尽管自己很坚强，却看不得男人流泪。尤其是我最亲的人，心底最爱的人。情人一滴泪，心头万斛血。我怎么能看着你难过。

从舅舅断断续续的话语中，我知道小姨是从年轻时就喜欢舅舅的，只是舅舅已经爱上了她的姐姐，也就是我的妈妈，她理性的选择了退出。但心里从未淡化对舅舅的爱。当她得知妈妈和舅舅并没有成婚，而选择爸爸的时候，她们吵翻了。而且姐妹之间不再往来。妈妈去世以后，她的家庭争吵不断，她找到舅舅，而舅舅却理性回绝了她，她在思恋中打发日子，婚姻一直岌岌可危。她老公发现她和舅舅的来往后，对她大打出手。她最后一次找到舅舅，希望已经离婚的舅舅能够和她走到一起，但被舅舅婉拒了，舅舅说今生今世心里容不下其他的人了。当跟踪她的男人回家再次审问她的时候，矛盾激化了，他男人打了她，伤痕累累的她彻底绝望了，她选择割腕，家人发现的时候，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。

打开第三瓶Lafite的时候，舅舅已经醉了，倒在沙发上，大声地唱着一首叫《彼岸花开》的歌，像是dvd的单曲回放。我没有打扰他，给他拉上被子。看着他苍白的脸，黝黑的胡须，心如刀割的痛。

整个夜晚房间里只有一首歌在回荡：

你静静开在彼岸?

说要和谁永不相见

一千年只为看你一眼

谁料想尽头是幽幽的忘川

你静静开在彼岸

隔一座桥说着再见

转身之后却一去不返

繁花似梦我总是来的太晚

三途冥界谁为我接引迷槎

却原来君如碧叶我似断肠花

你说过要爱我到永远

青春未去竟成了曼珠沙华

前世今生谁为我情断天涯?

却原来泪眼凄迷空见梦里繁花

你说过我们是一眼万年

誓言雾化一世情缘犹似指间沙

返校的那天，祁新航在车站接我。

我问他，怎么知道我会今天回来。他说心有灵犀呗。后来我才知道，他在站台已经等两天了，不怪他会说，你哪天回来，我都会是第一个看到你的同学。?

北京的春天来的比较迟，干冷依然是天气的主旋律。我的心比它更冷。

舅舅的心情一直没有恢复好，我有点担心。通过这件事，我也知道了我将来的结果。舅舅是属于妈妈的。永远是妈妈的。我只能靠近却永远不能走进去。

祁新航送我一只暖宝，他让我看书的时候可以把另一只手放进去。只是别忘了充电。在这个冷涩的日子，我开始有了暖暖的感觉。

五月，已经柳丝摇曳了。合欢树的叶片早已长齐。每次去图书馆我都会在凳子上坐上几分钟。说不出为什么，也不知道从何时起，心里多了一份期待。期待那略带沙哑的歌声再次响起来。

祁新航没有来。?

音乐系合并到中央音乐学院了。这几天他们都在忙着搬家。我心里开始莫名的失落。?

星期天，他来看我。要带我去爬雾灵山。

雾灵山很远，坐地铁转公交，走了快2小时。从北山口进入山来，眼前是山峰叠翠，飞瀑流泉。大片的金莲花铺满山脚。远远望去，花一层层的开，树一层层的绿。尽管山外阳光明媚，山里却是隐天蔽日，郁郁苍苍。阳光透过林梢撒到地上，也只是几个温柔的光点。

我们在仙人塔对面。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来，休息一会，喝点水，又吃了几片面包。祁新航说，雾灵山很大，我们一天是爬不到上面的，而且好景看完了，下次也就不想来了。我知道他是心疼我，怕我太累。只是淡淡的点点头。

他说，你看仙人塔多美，如亭亭玉女，于寂寞的山谷一枝独秀。迷倒了多少游客。只是她的高耸奇峰也吓退了不少攀越的人。

我抬起头，仔细端详仙人塔。岩壁自然裂缝很多，峰体左无毗连，右无依托，突兀拔地而起，直插云霄，真是形如仙人。来到怡然亭上，山前美景尽收眼底。不光是山清水秀，瀑飞泉涌。也有了山水含情，草木解意的独特意境。

祁新航拿出吉他，冲着空旷的山谷。开始大声弹唱：

何处是你停留的地方

为什么你要那么忧伤?

没听到山间溪流在淙淙歌唱

他们说要带你流向海洋?

何必哀叹人世的苍茫

流云也有停留的地方

没听到枝头鸟儿在唧唧歌唱?

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充满阳光

身边的人越聚越多，他却是越唱胆气越壮。

我要带你去遥远的地方?

陪着你幸福的流浪?

我要你忘却所有的沧桑

用爱将你的心房照亮?

我要带你去遥远的地方

陪着你幸福的歌唱

我要你从此不再有忧伤

快快乐乐做我的新娘?

他沙哑的歌声在山谷回荡。我却是心慌意乱，泪眼茫茫。

9、那天，我们回来的很晚。下山的时候，又不小心崴了脚。是祁新航背着我坐车转地铁，送到宿舍的。我第一次和舅舅以外的男人这么亲近，心里居然升腾起一种久违的渴望。但我隐忍着，没有让这种欲望膨胀泛滥。

也许是山上凉气太大，我的身体过于瘦弱。回来的当晚就开始发烧。嗓子连呼吸都有疼痛的感觉。我又开始按医生吩咐，吃药吊水。

这个时候最先出现在我身边的不是祁新航，而是卓立言。

他一身米黄色的西服，海蓝色的领带。除了眼中见我生病的一份焦虑外，精神格外的好。他握着我的手，又试了试我的额头。说，怎么不小心呢。说好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呢。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，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道，那种撩动我心魂的味道。

我眼角开始模糊，但我坚持着不想让我的泪水破坏我们见面的气氛。

我说，一点小感冒，没事的。据说感冒还能增强免疫力呢。?

他笑了笑。要带我去王府井吃涮火锅。他说火锅味重，能给我开胃。而且辣一点能刺激我的肠胃，加快我感冒的康复。

我拉着他的手，像从前一样，脚步显得轻快无比。

尽管在北京已经快一年了。我还是第一次来王府井吃饭。舅舅显然比我老练的多了，在步行街，我们进了一家叫做很划算的火锅城。自助火锅，舅舅点菜，我坐等。这是老习惯。

看着舅舅忙前忙后的身影。我心里又开始疼了起来。真希望舅舅这个词能消失在我们之间。不见到他，心里会想，见到了他，心里又会疼。很多时候，我只是不愿想起，一旦相对，就有了种伤口迸裂的感觉。

他落座。静静看着我，他说，优优你消瘦了。

话音刚落，我的泪就不由滴了下来。他用手拂去我的泪水，优优听话，优优不哭。

我抬起头，你过得还好吗？

他说这次是来北京开会的，会议结束多逗留一天。就是为了看我。他说他很好，就是一个人吃饭，很孤单。

我的心里又一阵发酸。?

都市的夜晚总有着梦幻般的迷离。闪烁的霓虹灯宣泄着缤纷的欲望。尽管已经晚上了，却到处是涌动的人群，似乎都不甘于白天的忙碌，不安于闲适的生活。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丰富了大都市骚动的思想。我挽着舅舅的手，像是一对情侣，穿越熙熙攘攘的人流。看惯了老夫少妻的人们，不会将目光停留在我们身上。

其实舅舅还不到四十五岁，西装革履，神采飞扬的时候让人感觉很年轻。而我单一色调的着装，常年忧郁的眼神，看起来却比同年人要成熟的多。所以我们亲热的身影算不上张扬。

舅舅给我买了好多的衣服，这一次，我没有拒绝那些艳丽的裙装。第一次有种渴望美丽的想法。究竟是为眼前的卓立言还是祁新航，我自己也说不清。?

舅舅知道我的脚还没痊愈，心疼的一路搀扶着我。直到上车。

到宿舍已经快11点了。舍友们一个个睁大眼睛，那吃惊的眼神无疑是以为我傍上了大款。

只是上铺的同学告诉我说会唱歌的那个男孩来找过我。

10、第二天下课，舅舅来带我吃晚饭的时候。祁新航堵在了门口。

他像换了个人，神情抑郁。目光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称的悲凉。我告诉他，这是舅舅，来开会的。他半天才反应过来，先是礼貌的点点头，又拘谨的伸出手。

舅舅握着他的手，转向我。你的同学？我脸一红，忙点了下头。舅舅说，一起吃饭吧。祁新航望着我，欲舍不忍的样子。得到我默许后，才一起上了一部的士。?

这顿饭，我成了最尴尬的一个角色。

两个男人喝了红酒。他们的谈话也从问答式逐渐变成了汇报式。

祁新航告诉舅舅，他爸爸身体一直不好，前年去世了。他妈妈开了一家小超市，日子过的还行。他说他喜欢我，我是他最好的朋友。最后他说，他妈妈原来也是江南人。

我因为感冒没好，晚上还要吊水。也就早早结束回校了。

舅舅没有一起回来。祁新航送我到学校。我没有让他送到宿舍。

临走的时候，他说他妈妈明天来，想约我一起吃顿饭。我说我没时间，我要陪舅舅。他很沮丧地回去了。?

想到妈妈，我一阵心痛。妈妈离开我已经8年了，我其实时刻都没有忘记她。据舅舅说，妈妈年轻的时候不仅很漂亮，而且功课一直很好。说妈妈唱歌也很好听，在学校属于文艺积极分子。说妈妈是学生会的宣传委员，会编排很多节目。说妈妈生我的时候肚子疼了三天。我知道舅舅的心里，已经蓄满了妈妈的身影。他一直都说我像妈妈。也许在舅舅心里，我只是妈妈的影子。

祁新航算是一个优秀的男生吧。我想。他怎么第一次就告诉舅舅说喜欢我呢。我记得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很坚决，就像生怕别人会把我抢走。而我，心里居然很慌张。是想瞒着舅舅还是恋着舅舅。哪一份情感才是我真正的归宿呢。

这一夜，我做好多离奇的梦。一会是在舅舅的怀里撒娇，一会儿在祁新航的背上哭泣。直到我梦到舅舅骑

着大马娶亲了，才从梦里哭醒。想到骑马娶亲，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啊，心里也就慢慢平静了。

11、舅舅准备坐高铁回去的，那天我起得很早。结果却只有下午的票。

我们在候车室里，喝着咖啡，聊聊天。舅舅怕我流泪，一直在逗我开心。他说，优优，你笑起来还是很迷人的。

这话那天祁新航也说过。那天也是周末，是在那棵合欢树下。

祁新航说，小优优，你会笑吗？我瞅了他一眼。他又说，不会笑的女孩子做不了新娘子的。

我一下子来了气，站起身来。冲着他很不文雅地吐一口吐沫。他却嬉皮地说，“小优优，别生气，嘟着小嘴不美丽。”我叹了口气，当时就想，美丽不美丽与你有何相干。“小优优，不要愁，我给你买大奶油。”他仍然嬉笑着。直到我真的要走了，他才又赶上我低着头审视着我，“小优优，别出神，给个笑脸能不能？”

我噗嗤一下笑了。他说，真美。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笑容。我想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嘻嘻哈哈的不要脸的祁新航。

“优优，你也在？”祁新航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。

我说舅舅回去的，下午发车。舅舅也站了起来，但舅舅的目光却紧盯着祁新航身后的那位中年妇女。

她一件白色的套裙上点缀着几圈暗红色的圆点，一件纱织的披肩很随意地搭在肩上。时光已经在她的眼角雕上了密密的纹线，他一边喊着，航儿，别乱跑。看到卓立言，竟突然目光一颤，愣在那了。

舅舅的眼角有两支藤蔓一样的东西，慢慢溢出，顺着沧桑的双颊，延伸。延伸。同时有一种异样的光芒，伴着泪水在闪烁。

妈妈，这是优优的舅舅。祁新航告诉妈妈。却发现他们似乎是那么熟悉。熟悉的近乎反常。一语不发，泪眼相望。

12、咖啡在壶里沸腾着，蓝色的火苗在壶底嘶嘶作响。?

我知道面前这位肤色红润，身形修长的女人是祁新航的妈妈祁小雅。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她还是我以前的舅妈。

还有更让我吃惊的，祁新航竟是舅舅的儿子。我的表哥。

我突然明白，为什么当初我对他感觉那么熟悉。感觉他像极了舅舅。为什么那么多人被我拒之门外，而我却在心里接纳了他。?

舅舅和祁新航说去买点吃的，在这里简单的聚聚。

祁小雅和我就静静的坐着。一起梳理那些陈旧的生活。他说舅舅是不得已才和妈妈分手的，她直到怀孕的时候才知道舅舅和妈妈的关系并没有分手那么简单，他们还在偷情。可是她爱舅舅，只能容忍。而舅舅却越来越不顾及她的感受了，竟然将姓也改了，我知道他是为了见面方便。我彻底绝望了，就离婚远嫁山东。那时我已经怀孕3个多月了，没有告诉你舅舅，为的是让他能心安的按照他的方式生活。不增加他更多的心理负担。

她说航儿一直是跟着她姓的，他爸爸身体不好，一直都是她照料他，很多事情都是顺着她的，直到去世，她们也没吵过架。说到这她似乎有着一种淡淡的满足。

她说，只是太对不起航儿，他不知道他还有一个父亲，一个真正的给他生命的父亲。他爸爸临走的时候，才把一切告诉他，要他好好学习，好好孝敬妈妈。?

舅舅提着一包糕点还有北京的一些土特产，他说车站这地方，没啥好买的，带着路上吃点。祁新航提了几瓶水，还有几只北京烤鸭。想摊开在桌子上，算作临时午餐。可是没有筷子，我说我下楼，买几双筷子吧。

我向站台外面的饭店走去，一切来的竟是如此突然。一种让我无法接受的现实残酷地摆在眼前。我深爱着的两个男人，他们爱着我，我也爱着他们。现在一个是我的舅舅，一个是我的表哥。

走上人行横道的当口，忽然轰隆一声，我不省人事。

医院了。围着我的是舅舅的一家。

我流了很多血，而且几处骨折。在医院躺了两个月。?

两个月后，舅舅准备和祁小雅复婚了。我安静的选择了离开。?

13、北京的秋天很短。几片枫叶飘过，就直逼冬天了。

我常常会想起学校的那两棵合欢树。听说因为音乐系撤掉了，那地方开发成教师公寓了。树也搬了家。

我的家在哪儿呢？

自从出院以后，我就没有回过家。我退了学，来到了深圳，在一家电子商务公司做现金会计。因为我只考了简单的会计证。我不想放弃我的专业，我可以一边工作，一边学习。

舅舅来过电话，催我回家。我委婉的拒绝了。我想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，可是舅舅仍一如既往的给我卡上打钱。我没有拒绝，因为我的收入很低。我不能再兼职，我要学习。

我无法面对那些同学，在他们面前我曾经那么高傲过，冷艳过。只是一旦伤疤被人揭开，那里面就能流出血来。我宁可高傲到发霉也不愿在他们眼里去委屈到流泪。

医院的病历。因为那里记录着，我两个月的纠结。我痛楚的不仅是身体，还有我几乎崩溃的思想。

我是Rh阴性血型，我的父母都不是。而我的舅舅是的。我当时失血太多，医院的血库也很少存有这种稀有的血型。是舅舅为我输的血，三次输了CC.，输血的单子上写的很清楚。

我清楚了为什么舅舅一直对我那么溺爱，两个月的时间我理清那么多年，扰乱我精神世界的所有藤蔓。他是我父亲，我真正的生命之源。我爱他们，却无法面对。我除了退却，还能如何？

舅舅也好，父亲也罢。都与我的爱无关。

只是从此，我不再听到祁新航的歌声了。至少我现在可以公开承认，那个表哥，不，是亲哥哥，他的歌声确实很好听。

这个冬天，南方破天荒下了一场大雪。

在北方看惯了白雪皑皑的冬景，而深圳可以说是百年一遇了。

白茫茫的一片，似乎覆盖了整个世界，又好像整个世界都被重新净化过，显得纯净而圣洁。

我推开窗子，沿街的铺子传来熟悉的歌声。依旧是沙哑的声音，回荡在这个苍茫的世界。

我要带你去遥远的乡镇?

天天陪你看空中的流云

我要购买一块肥沃的土壤

种植我们不老的誓言

我要带你去遥远的渔村

像鱼儿一样自由的生存?

我要购买一条坚固的渔船

用来繁衍我们的子孙

我要让你不再流浪

让开心的笑灿若星辰

我要让你不再忧伤

让快乐健康伴你永恒

我要让你不再心疼

一生一世做我的爱人

我要让你不再流泪

做世界上最幸福的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