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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洲往事第一章鸿鹄待飞

凌洲往事第二章山雨欲来

第三章彼岸花开

却说自从那日清临与翾飞相见后，每夜翾飞弹琴时，清临能听出翾飞其实是在特意向她传达什么，于是一曲终了后，她也会弹奏一曲回应。一来二去，两人虽然由于身份的原因不方便时常见面，却在这种无言的交流中成为神交知己。算是给彼此在任国压抑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。

比清临的处境更麻烦的，是她的弟弟。自从借助任国的力量篡夺王位后，正如清临所说，清平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凌洲其他强国，尤其是萧国，明显的敌意。与这些国家关系的恶化，尤其是跟昱国重要的贸易对象萧国闹僵，已经对昱国的安全和收入都造成了损失。清平意识到有必要从萧国开始，一步步缓和昱国和凌洲除任国外的各国间尴尬的关系。他考虑了一下，决定派在萧国长大的上大夫李维桢出使萧国。于是写了一道诏令，并命令一个臣子去传诏。那臣子接到命令之后，神情有些惊讶。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清平，说：“陛下，这是长公主去任国前交给臣的。她嘱咐臣把信随身带着，说如果陛下哪天命令臣传诏给李大夫，就务必将这封信交给您。”

清平一听是皇姐想对他说的话，赶忙打开信。只见信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：

皇弟，

我知道你会因为李维桢是萧国人，且支持昱国和任国的联合，所以选择派他出使萧国。切莫！萧王向来是傲慢、排外。见到一个在萧国长大的人，却支持自己的君主和宿敌任国联合，不仅不会有感于他的“顾全大局，”只会怒不可遏。何况，李维桢的作风一贯是揣摩上意，再顺水推舟，固然让君主省心，但也足以说明此人没有坚定的立场。回到母国萧国，受到萧王身边那些与他相熟的人的教唆，他的言行难免又会更多地站在萧国而非昱国的立场，甚至有被策反的风险。

如果你果真还想缓和一下昱、萧两国的关系，就应该让赵纯熙复职。他之前在外交上为昱国立下的功绩我无需多说。而且当时朝内诸多和他一样反对你和任王合作的人中，只有他没有为了自保而选择沉默，因此被贬谪。这让他在所有与任国为敌的国家中，都有较好的声望。他去，萧国更好接受。另外，还必须给萧国一点切实的利益。我能想到最可行的方法，就是秘密签合约，将不久前任国当礼物帮你打下的小城邑阳的控制权交给萧国。反正现在那座小城对于昱国而言鞭长莫及，反成负担；把它交给邻近的萧国，却会让萧国很开心，觉得昱国和任国缔结，自己反而是占了便宜。这绝对是得大于失的一个选择。

皇姐不仅料到我会派人向萧国示好，竟然连我会派什么人以及原因都算到了。而且她考虑得远比我周全。清平内心惊叹于皇姐的智慧。他立刻按清临的意思修改了诏令，再派那臣子传诏。

处理完这件事后，清平默默地看着那封信。自己把清宇和父王都害死了，皇姐对他是有恨的吧。何况这封信应该是写于清临被送去任国的前夕，她那时的心境必定是很悲凉的。可是她却还能如此理智、周全地为昱国考虑，用一种平和的语气给他写这封信，着实有些不可思议。“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吧，”清平自言自语道，“无论多么痛苦、彷徨都淡然地笑着，表现得那么冷静。既因为不愿影响他人，也因为倔强。”他想起很小的时候，见到皇姐脖子下方有一个红色的印记。他问这是什么，清临只笑了笑，说：“这是个神奇的法术。”后来他才了解到，那是昱国风俗中一种被认为可以带来男丁的烙印，是要用发红的烧铁贴在身上活生生烫出来的。

“赢越的确是一个手段残忍，没有底线的人。希望皇姐你小心行事，无惊无险吧。”清平心里默念。

他说的残忍，是指任王将棽国姬氏一家灭门的事。

一个月前，任国派大将崔延进攻棽国。由于任国在棽国从上而下都已经收买了许多人，两国间也毗邻，任军没有收到什么阻碍就包围了棽国王宫，而且在棽王知道被入侵时已经为时过晚。棽王不愿逃跑，只让徐后带着两个孩子尽快通过入口隐藏在藏书阁内的密道逃走。徐后带着带着最信任的几个护卫找到了灼华和钟毓，将两人强行拽去了藏书阁。钟毓一直默不作声，但灼华却一直极力抵抗，不愿逃离，尤其是知道母后也并不打算离开后。她用一种坚决却又带点哀求的语气说：“不行！母后！让皇兄一个人走。我武功高，我要去救父王！”灼华这份坚定，让徐后更觉心酸。她将双手搭在灼华肩上，说出了她知道唯一能说服灼华的理由：“母后知道，你是个勇敢的孩子，你想保护你的家。但你要明白，你皇兄是我们家的未来，他的生存，对我们家、对棽国都至关重要。正因为你武功好，所以你要保护他离开，懂吗？”平日最伶牙俐齿，总能把母后驳得哑口无言的灼华，此刻却一时语塞。从记事起第一次，她流下了眼泪。她和钟毓都分别再最后拥抱了一下母亲。然后灼华擦干泪水，携着哥哥的手，跟几个护卫进入了密道。

他们刚跑没几步，竟远远地看见早有任军在密道内截住他们的去路，有人持刀有人持弓。原来赢越为了斩草除根，早在发兵以前就已经派人潜伏在棽国王宫的各个密道里。一见到他们，立刻齐刷刷地向他们射箭。几个随行的护卫赶忙把两兄妹挡在后面护住，灼华和钟毓也拔剑出鞘。护卫们掩护着两兄妹快速前进；虽然他们都极力用自己的武器挡住飞箭，但还是有一人被射中要害倒下。

其余的护卫冲上前奋力与叛军搏斗，替两兄妹在任军组成的人墙中打开了一个缺口；两人赶忙趁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那个缺口以穿过任军的包围。虽然在尝试冲出重围的过程中当然会遭受敌人攻击，但所幸两人剑法都不俗，尤其灼华将本来是为她哥哥量身设计的破晓剑使得出神入化。她的动作简直宛如狂风中飞舞的柳枝，速度极快且毫无规律，却竟然仍不失一种并非刻意的优雅。这些军人个个身手都不差，一时间竟也觉得她甚是棘手，顷刻间还被她刺倒了好几个。她出剑的时候，让人觉得破晓和她是一体的，仿佛蝎子使用她的毒刺，螳螂使用她的臂刀。

就这样，两人总算突围，再加上护卫们极力拖住敌人，两人终于摆脱了任军。他们继续朝出口的方向跑着。突然，在经过一个密室的门前的时候，灼华停下了脚步，对钟毓喊了一声：“等一下！”

“别突然愣在那里啊，马上就到出口了。”“先不要出去，”灼华一边扭动着门前的转轮密码锁，一边说：“你想啊，叛军既然能埋伏在这里等我们，说明已经完全掌握王宫的结构，他们必定也知道这条暗道通往宫殿后面的园林。你以为他们会只在密道内安排人埋伏，而出口却没有人守着吗？”钟毓不得不暗自佩服妹妹的机警。“先进这个房间避一避。”灼华打开了门。钟毓想那个密室里望了一眼，又看看灼华，说：“可是，如果王宫的结构已被暴露，待在这里，早晚也会被发现的吧。”灼华无奈地说：“躲得了一会是一会儿。待在这里恢复一下体力，等等看有没有幸存的护卫跟过来找我们，总比现在就贸然去面对敌军好。”

这是一间两层的密室，供王族人员静修所用。上层供奉着棽国所信仰的神明，天御之神。下层则摆放着大量经书、法器等物。身心俱疲的两人一进入房间就坐倒在地。

钟毓看着和自己一样浑身是血，衣服也多处被砍破的灼华，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：“我记得第二层是有静修时所穿的麻衣的。既然如此，就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。我们现在这副样子，要是真的命大逃出去也得吓倒不少人。”“说的也是。”灼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，苦笑了一下。“你先下去换吧，然后到我。”于是灼华走到第二层，换下了自己满是血腥味的衣服。

然而，当她换好服装走回第一层，却并没有看到钟毓。“皇兄？”灼华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。她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。“他该不会……”灼华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密室向这条密道的出口奔去。不到片刻她已经赶到出口，她最担心的景象果然出现了。出口外空无一人，只有地上一滩新鲜的血。她哥哥果然为了让她脱身，自己把原本守在出口外的叛军引开了。灼华发了疯似的沿着地上血迹的方向跑，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步，就在某处远远见到一队任军，其中一个正提着她哥哥的首级，神情似乎还颇得意。那一刻她差一点就要大喊出来，差一点就要冲上去跟他们拼命，但所幸她忍住了，她知道现在自己是棽国姬氏仅存的人了，如果连她都死了，就再也没有人可以给她的家人复仇，所以她必须活着。她崩溃地跪倒在地，用一种极其低微的、颤抖的声音自言自语道：“哥哥，我选择逃亡，是为了你，原来你也是为了我吗。为什么我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点，为什么……”当她看到那队任军在向她的方向走来，她勉力站起身，朝原理王宫的方向跑去。

是日黄昏，棽国某条熙熙攘攘地街道上，一个少女神情恍惚地在游荡着。忽然，一个店铺老板跟她打了声招呼：“小姑娘，你又来啦！”灼华一回头，原来是自己平时穿上便装溜出王宫玩时，最喜欢去买东西的那家铺子。她也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。“这回又想给你哥哥买点什么？”灼华听了这话，浑身颤抖了一下，黯然地说：“不了，谢谢。”走了几步路，她又停下，想起了什么，回头说：“我可以买点朱砂吗？”

她走到湖边，按照棽国哀悼亡人的习俗用朱砂在自己额间画了一个彼岸花的图案。她望着水中的自己，眼神渐渐在绝望中又多了几分凌厉。（第三章完）

凌洲往事第一章鸿鹄待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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