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书笔记天长地久有时尽,此恨绵绵无绝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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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白居易,唐代大诗人,列李白、杜甫之后,坐第三把交椅。他的诗歌题材广泛,形式多样,语言平易,有“诗魔”和“诗王”之称。

白居易,在日本影响最大,他是日本最喜欢的唐代诗人。日本古典小说中,常常可以见到引用他的诗文,可以说,在日本人的心中,白居易才是中国唐代诗歌的风云人物。

在我们的印象中,他忧国忧民,鞭挞时弊,心系黎民苦,唯歌生民病。

我们几代人,都是读着他的《卖炭翁》长大的,依稀都能记得“可怜身上衣正单,心忧炭贱愿天寒”这样的句子。

读完这样的句子,往往就会憎恨有钱有势的人,中国人的仇富心理,就在不自觉的教育中形成了。

但语文老师绝对没有讲过,白居易,居然也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,一点也不亚于琼瑶剧。当年,夏老师也没有讲,觉得不合适。

白居易《长恨歌》,写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事儿。

“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。天长地久有时尽,此恨绵绵无绝期。”

这样的千古名句,多么感人!

《长恨歌》面世之后,立即红遍大江南北。曾有倡女应聘时以此为法宝:“我诵得白学士《长恨歌》,岂同他妓哉?”白居易外出作客,那些倡女一见到他,就纷纷指点:“此乃长恨歌歌主也。”可见此诗的流行程度。

可是,唐玄宗与杨贵妃是什么关系?

杨贵妃就是杨玉环,原为唐玄宗儿子寿王李瑁的王妃,唐玄宗耍了点手段,从儿子手中抢了过来。其时唐玄宗56岁,杨玉环22岁。

正如《长恨歌》所云:“承欢侍宴无闲暇,春从春游夜专夜;金屋妆成娇侍夜,玉楼宴罢醉如春。”

夏老师忍不住想说,这种乱伦的关系,值得这么大加称颂吗?唐代,思想就这么开放吗?

其实,了解白居易的一生,你就知道,这首诗完全不是写唐玄宗与杨贵妃,写的是白居易自己,“此恨绵绵”的,就是香山居士。

自己得不到的,往往特别向往,白居易的爱情,就是如此。

《长恨歌》之前,白居易写过一首《长相思》,记述了自己的悲情初恋:

“人言人有愿,愿至天必成。愿作远方兽,步步比肩行。愿作深山木,枝枝连理生。”

多么美好的愿景!可惜,这么美好的爱情,变成了一生的悲情。

2

白居易出生于河南新郑,出生后不久,家乡便发生了战争,藩镇李正己割据河南十余州,战火烧得民不聊生。

白居易二岁时,任县令的祖父卒于长安,紧接着他的祖母又病故。白居易的父亲白季庚,被任命为徐州彭城县令,一年后升任徐州别驾,相当于由县长提拔为市长助理。

为躲避战乱,白季庚把家眷送往安徽宿州符离安居,也就是符离集烧鸡的发源地。不知道那时的白居易,吃过这种烧鸡没有。

白居易在宿州符离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。他聪颖过人,读书十分刻苦,读得口都生出了疮,手都磨出了茧,年纪轻轻的,头发全都白了,是个典型的“三好”学生。

十六岁时,白居易拿着自己的诗词,去拜谒当时的大诗人顾况,希望得到赏识和推荐,这就是科举考试的“行卷”,官方允许的“走后门”。

顾况看着白居易的名字,有点不屑一顾:“米价方贵,居亦弗易。”意思是,京城的物价可是很高的啊,你想住下来可不容易。

尔后顾况翻阅了白居易的诗稿,才看第一首,就觉得与众不同;再看第二首,更觉得有滋有味;及至看到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之句,便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绝,赞赏道:“得道个语,居亦易矣!”白居易从此声名大振。

在符离,白家的邻居是个生意人,他们家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,名叫湘灵,两个小伙伴趣味相投,“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。”

不知不觉间,他们慢慢长大,爱情的种子在彼此心中生根发芽。

十九岁时,白居易写了一首《邻女》:

“娉婷十五胜天仙,白日嫦娥旱地莲。何处闲教鹦鹉语,碧纱窗下绣床前。”

写的就是湘灵,那时湘灵十五岁,在白居易眼里,就像天仙一样美。

白居易向母亲提出要娶湘灵为妻,母亲认为儿子是官宦子弟,湘灵只是个乡村民女,门第悬殊太大,坚决不同意。

湘灵得知此事后,熬了几个白天黑夜,千针万线亲手做了一双绣花鞋,作为信物送给白居易。

白居易此后不停地向母亲哀告,后来横下心来,说只爱湘灵一个人,今生非她不娶。

母亲看到儿子如此倔强,便想釜底抽薪,彻底把他们分开。

白居易二十七岁那年,母亲安排他离开家乡随父求学。

不得不与恋人分别,白居易满含泪水写下《潜别离》一诗:

不得哭,潜别离。不得语,暗相思。两心之外无人知。深笼夜锁独栖鸟,利剑春断连理枝。水虽浊有清日,乌头虽黑有白时。惟有潜离与暗别,彼此甘心无后期。

这首诗情真意切,面对分离,竟然欲哭不能,欲语不得。

异乡求学,他又写了多首想念湘灵的诗。

《寄湘灵》:“泪眼凌寒冻不流,每经高处即回头。遥知别后西楼上,应凭栏杆独自愁。”

《寒闺夜》:“夜半衾裯冷,孤眠懒未能。笼香销尽火,巾泪滴成冰。为惜影相伴,通宵不灭灯。”

《长相思》:“汴水流,泗水流,流到瓜洲古渡头。吴山点点愁。思悠悠,恨悠悠,恨到归时方始休。月明人倚楼。”

思念之情,跃然纸上。

3

二十九岁那年,白居易考中进士,开始了官场生活。

年龄不小了,官也当上了,可以成家了,可是他仍然不娶,心中还是想念着湘灵,总想有一天能和恋人结为琴瑟之好。

期间,他回符离住了近十个月,又向母亲恳请与湘灵成婚,可还是遭到母亲无情的拒绝。

白居易的《生离别》,诉说了自己的苦衷:

食檗不易食梅难,檗能苦兮梅能酸。未如生别之为难,苦在心兮酸在肝。

晨鸡再鸣残月没,征马连嘶行人出。回看骨肉哭一声,梅酸檗苦甘如蜜。

黄河水白黄云秋,行人河边相对愁。天寒野旷何处宿,棠梨叶战风飕飕。

生离别,生离别,忧从中来无断绝。忧极心劳血气衰,未年三十生白发。

多么真挚的感情!多么痛苦的离别!泪眼对泪眼,说不完的心中事,割不开的恋人情!

贞元二十年,也就是年,白居易任秘书省校书郎,时年三十三岁,需迁家至长安,他回家再次苦求母亲,允许他和湘灵结婚,但认为门户大于一切的母亲,不但再次拒绝了他的要求,并且在全家迁离时不让他们见面。

他们的婚姻无望,但他们深厚的爱情并没从此结束。白居易拒绝与其他女子结婚,来同母亲抗婚。

三十七岁那年,在母亲以死相逼下,白居易娶了同僚杨汝士的妹妹。

古时奉行早婚,唐玄宗时代,规定男年十五、女年十三,青年男女一到这个年龄,就要考虑成家大事。

为了爱情,白居易坚持这么多年,成为晚婚积极分子,作出了多大的努力,由此可见一斑。

失败,终究是失败。最爱的那个人,你今生就是得不到。

婚后,白居易和夫人杨氏关系并不坏,可是,“空对着,高山洁士晶莹雪。总不忘,世外仙株寂寞林!”他为湘灵写诗写了整整四十年:

《冬至夜怀湘灵》:“艳质无由见,寒衾不可亲。何堪最长夜,俱作独眠人。”

《感秋寄远》:“惆怅时节晚,两情千里同。离忧不散处,庭树正秋风。燕影动归翼,蕙香销故丛。佳期与芳岁,牢落两成空。”

《寄远》:“欲忘忘未得,欲去去无由。两腋不生翅,二毛空满头。坐看新落叶,行上最高楼。暝色无边际,茫茫尽眼愁。”

《夜雨》:“我有所念人,隔在远远乡。我有所感事,结在深深肠。乡远去不得,无日不瞻望。肠深解不得,无夕不思量。况此残灯夜,独宿在空堂。秋天殊未晓,风雨正苍苍。不学头陀法,前心安可忘。”

《感镜》:“美人与我别,留镜在匣中。自从花颜去,秋水无芙蓉。经年不开匣,红埃覆青铜。今朝一拂拭,自照憔悴容。照罢重惆怅,背有双盘龙。”

每一首诗,都饱含着无尽的思念和心痛。

公元年,白居易44岁。

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,白居易上表主张严缉凶手,被认为是越职言事。

那时,白居易任太子左赞善大夫,大致相当于太子办公室主任的官职。

其后白居易又被上书弹劾:母亲精神有点问题,看花而坠井去世,白居易却著有《赏花》及《新井》诗,有害名教,遂以此为理由,贬为江州(今江西九江)司马,是个只拿俸禄的闲职。

贬谪途中,大约是天意怜人,他竟然与湘灵意外邂逅。

当年的翩翩少年、如花红颜都已不再。真爱,只有真爱历久弥新。

两人抱头痛哭,白居易作《逢旧》一诗:

我梳白发添新恨,君扫青娥减旧容。应被傍人怪惆怅,少年离别老相逢。

此时白居易已经四十四岁,湘灵也四十岁了,她依然守候着当日的誓言没有出嫁。她已经把全部身心都给了乐天哥哥,心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别的男人。

这首诗,白居易叙说的口吻已经平和很多,远不如《潜别离》用词犀利,但不经意间的一个“恨”字,还是泄露了心事。

与《长恨歌》里的“恨”一样,写的都是白居易的内心。

你深深爱着我,我深深爱着你。可是,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。

母亲,给了你生命的那个人,她冷眼看着你劳血气衰,看着你华发早生,看着你肝肠寸断。

不能“恨”还是“恨”了,此恨绵绵无绝期!

4

情无可寄,白居易一直保存着他们的定情信物——那双绣花鞋。多年来,不论在朝在野,他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。

四十七岁那年夏天,翻晒衣物时,白居易再次看见已保存了十八年的鞋子,他说:

“人只履犹双,何曾得相似。可嗟复可惜,锦衣绣为里。况经梅雨后,色黯花草死。”

曾以为“人言人有愿,愿至天必成”,终可以“愿作深山木,枝枝连理生”。此时终于明白,一切都不可能了。

“人不如鞋”,鞋子还能成双成对,永不离分,而自己,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,只能是痴心妄想。

五十三岁那年,杭州刺史任满回洛京途中,白居易特意绕道,去探访少年时住的老宅。

原来的邻居——湘灵一家也已经搬走,不知去向。从此,她再无音讯。

那一天,白居易在湘灵家门前徘徊良久,期待身后的脚步声,期待湘灵的突然出现。

可惜,只有失望和悲伤!一切已随风而去,爱已无言,情已无声,只有泪,湿了双眼,流满心间。

天长地久,也有尽时。此恨绵绵,永无绝期。

世上有多少有缘无分的痴情儿女,在此恨绵绵中,在情天恨海中,挣扎轮回。

就像彼岸花,花开无叶,叶生无花,相念相惜,不得相见,注定孤独,注定悲伤。

白居易的爱情故事,凄美感人,催人泪下!

读完这样的故事,夏老师只是想:

白居易跟湘灵那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,究竟是痛苦的,还是幸福的?

他们双方,究竟是得到了爱情,还是一生也没有得到?

他们为了爱情,所付出的巨大代价,究竟是值得的,还是不值得的?

白居易,是不是害了湘灵的一生?老年孤寂的湘灵,你过得还好吗?

白居易,是不是也害了妻子杨氏一生的幸福?当她读着白居易的思念之诗,心里会怎么想?

可是,谁能说得清楚呢?

看世间,多少人痴迷爱情,“从此无心爱良夜,任他明月下西楼”,有的是“漂洋过海”般的冲动和激情。云水也温柔,草芥也思情,一厢风花一佳音,一袭雪月一婉约,琴瑟相合,山水相依,共沐春秋,相依相惜!

可是,风漫云舒,红衣浊酒,花影幽梦,闲鹤几处,很多爱情,终成回忆中的伤痛。芸芸众生,多是柴米油盐、一针一线的平常日子。爱情,多被琐碎和喧嚣淹没,只剩下一轮残月挂枝头,清寒无比。残月长叹,叹别愁萧萧恨无常,一帘幽梦,心字成灰,满纸相思泪,更诉与谁人听,更有谁人能解?

阴雨天气,斜倚窗棂,坐看云起,追风听雨,心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,让我们一面品读白居易的爱情诗,一面感悟复杂的个中韵味吧。

不管怎么样,这都是生活的一部分。

夏老师小菜园

一个有点用的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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