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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场人物线索图

张韵皱着眉。眼前的薛琪甩着湿漉漉的头发，精神涣散，举止夸张地前言不搭后语。而一边的邱子宁神经质地紧盯着她，一抓到空隙，就一叠声地催着问：“怎么办？到底怎么办？”

张韵想，这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？她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。

七七八八，她也听明白了。薛琪自作聪明，想利用周晓怡，讹姜强一笔分手费，但显然，她并不了解她用来威胁姜强的到底是什么，也不了解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枕边人到底是什么人。现在，不光害死了周晓怡，也惹毛了姜强。

张韵叹口气。她一直的印象里，薛琪白净秀气又温柔，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，没料到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。虽然说曾经的年代，很少有人第一桶金是干净的，但姜强做拆迁起家，慢慢混成商人，再读几个MBA，显然也不可能是斯文人。

张韵自己的生物医药公司，靠研发靠技术靠知识产权，前有政府政策的大力扶持，后有资本市场的追捧，清清白白，为什么要跟一个泥腿子扯上这种关系？她心里盘算了一下，大概依稀知道事情该怎么解决，但凭什么自己要去趟这趟混水？

“薛琪，别害怕，你去报警吧，”张韵身体往后仰了一下，“我相信他不敢乱来。”

“不敢乱来？”柯晴瞪了张韵一眼。她虽然一直看不上薛琪，但是，薛琪至少在周晓怡为她死后，想到要去报警，想到来拜托自己照顾周晓怡的女儿。她是自作自受，但她起码在人性的底线上挣扎回来了。某种意义上，薛琪还算知恩图报。

不像某些人。

不名一文时千般讨好万般谄媚，一旦红了，翻脸不认人，媚上欺下，没有一丁点的感恩之心。满心只有自己的利益，自己的商业得失，不顾念情分，连个人都不像。

而此时，张韵在柯晴眼前，越来越和这种形象重叠。

“周晓怡来求你的时候，你也让她报警，跟她说李天明不敢乱来，”柯晴嗤笑，“现在她死了，被姓姜的找人暗算。我刚刚亲眼看到姓姜的威胁她，看到她走投无路只好找死，你现在还跟我说他不敢乱来？”

张韵奇怪地看了一眼柯晴，有些疑惑柯晴为什么对这件事突然这么投入。自从她们认识那天起，柯晴就是个负能量场。谁都看不惯，谁都看不上，对什么都要讽刺上几句，自诩从来不跟娱乐圈的人来往，嚣张地假装出世白莲花。但什么时候，柯晴会那么同情周晓怡和薛琪？

“这样吧，”张韵斟酌了一下，“我认识一个西城公安局的副局长，你说是我朋友，去问他一下……”

“不能！不能报警！”薛琪忽然蹦起来，用力捏住了张韵的手臂，“他说我有精神病，警察不会相信我的！而且，而且我爸妈在他手上啊。”

“你不要晃我，你晃我也没用，”张韵被薛琪捏得手疼，不耐烦地说，“他是个生意人，你看你到底有什么砝码可以跟他谈交易，你砝码够大的话，他不会乱来的。”

“你冷静一下，”邱子宁拽开了薛琪。她都听明白了，都是薛琪，都是这个女人。这件事本来和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，她为了讹姜强，硬把自己推在了李天明面前。她明知道周晓怡的老公是个疯子，是个罪犯，但为了她自己，把邱子宁出卖了。

邱子宁一想到小苹果嘴里蹦出球球的信息，就恨不得上去扇薛琪的耳光。现在看她疯疯癫癫哭哭啼啼的样子，心里更是没有半分同情，只有恶心和厌恶。

“张韵，不要理她，她是自作自受，你想想，我们该怎么办？”邱子宁渴望地贴近张韵，“周晓怡那个疯子老公，说不给他一千万，他就要对孩子下手，我们该怎么办？你能不能找你那个副局长朋友，把他抓起来？”

“你说李天明叫他女儿来威胁你，证据呢？”张韵直直盯着邱子宁。

“她，她把纸条吃了，我也没想到，没录音啊，”邱子宁慌了。是的，她本来只是好好地日常打孩子，谁想到会有这样一出？

“没有证据，凭什么把他抓起来？”张韵缓缓说，“警察也不能乱来啊。”

邱子宁焦急起来：“那怎么办？”忽然想起来，摸出手机，“我有它给我发的消息，他问我要现金！”

但张韵没有接手机。她想到了下周图书馆捐赠的开幕式，自己的发言稿还有三段没调整。秘书和负责政府关系的公馆写了好几稿，她都不满意，本来今天是想回来自己写一写的。

邱子宁大叫：“你不要以为我跟周晓怡一样好欺负！周晓怡女儿找到我，你们如果不管，好，我们一起鱼死网破！我把你们那些丑事都写出来！”指着张韵，“你，装什么完美女性？你老公不光是炮王，而且就在你眼皮底下养小三，还把那个黄萌放在同一个小区。”指着柯晴，“还有你，装什么呼风唤雨的女明星！你的包都是假的，你老公早跟你离婚了，还上夫妻真人秀圈钱，要不要脸啊？我告诉你们两个，李天明要这一千万，你们要是不出，我马上写公号把你们这些丑事都抖出来！”

张韵看着邱子宁，冷冷问一句：“要是他像之前那样，要了第一次，又要第二次呢？这钱我是不会出的，我不跟恐怖分子谈判。”

邱子宁愣住了。她的思维飘了很远。是啊，李天明缠上了自己，不管给不给钱，他都会缠上自己。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。所以，搬家吧，搬去一个李天明找不到自己的地方——又或者，出国呢？

所以，被一个恶棍缠上，就只剩逃跑这一条路了么？邱子宁原来觉得自己混得不错，是个体面的中产，跟周晓怡这样的底层妇女有天壤之别。但猛然发现，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。

“我觉得，不管你们两个谁说的事情，最好的办法，还是报警，”张韵看了看钟。

柯晴笑起来：“报警有用的话，捅黄萌的凶手怎么还没找到？”

张韵的心口一震。

“你口轻飘飘一句，找警察。但姜强这种人，报警对他有用么？就算薛琪死了，都不一定找得到他把柄。李天明这样的亡命徒，就算杀了人，被抓住了，又怎么样？人都已经死了。法律只能制裁坏人，不预防坏事发生，”柯晴握住薛琪颤抖的手，“我们走吧，看来张总是不会帮助我们了。”

“柯晴，这件事跟你也没有关系，”张韵提醒她。

“我觉得有关系，”柯晴冷冷抛下一句。自从她知道周晓怡死了，眼前满满都是当时她苦苦哀求自己的情景。她本来可以帮她的，但她没有。后来她看到薛琪神智涣散地走到水塘里，明明知道淹不死，但她还是心惊。

离婚前，韦力总是和她吵架，指控她为什么永远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姿态——

“你别以为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赏给我的！我受够了！你以为你是谁啊？你上帝么，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么？我告诉你，早就没人要看你了，你不红啦，阿姨。”

她不红了。他受够了。

她演不了女主角了，也再没有编剧赋予的超能力。她只有一点点老去，退后，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传说，徘徊在镁光灯外。无论她再努力，再放下身段，都没用了，改变不了任何事情。

周晓怡临死之前跟她说过，女人，不能不认命。

这是什么命？逆来顺受的命？死于横祸的命？永远被操控而无法反抗的命？

柯晴偏偏不信命。

柯晴眼波流转，用从前看女二反角的眼色瞥了张韵一眼：“我跟你不一样。”

她是女主角，出身武林名门正派，仗剑天涯，除暴安良。最后一场戏，和魔教教主大对决，她被魔教教主踢翻在地，性命攸关的时刻，韦力演的小和尚扑上来，替她挡了一剑。临死之前，镜头推到韦力当时稚嫩的脸上。小和尚摸了摸她的发鬓，说了句“还好”，就咽了气。她真气涌动，大开杀戒，把魔教教主身上刺了七七四十九个洞。

柯晴对薛琪和邱子宁说：“跟我走，我有办法。”

她当然有办法。她可以当编剧，她可以当导演，她还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，让所有人都看到她。

张韵站在窗口，久久看着这三人的背影。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有一个红衣的小女孩，跟着她们一起，越飘越远。

“离婚吧，”不知道什么时候，杜少峰出现在了书房里。

“不需要，”张韵说。前两年，她和杜少峰拟过一个协议，发生了什么情况，怎么离婚，双方如何对外表现，如何分割财产。邱子宁威胁说要曝光杜少峰和自己真实的夫妻关系，张韵觉得她只是虚张声势。还是静观其变，公司上市在即，能家庭美满，总是应该家庭美满。

杜少峰哼笑了一声：“不是你需要跟我离婚，是我要跟你离婚。”

张韵诧异地转身，看着眼前的男人。

“你现在提离婚，拿不到钱，”张韵一字一语说。

“无所谓，”杜少峰面色冰冷，“张韵，你身边的人，一个个死，一个个出事，其实你都无所谓的，是么？我应该早就看出来，你根本没有心。”

“从黄教授，到黄萌，到现在你明知会有更多的人出事，你都可以无动于衷，”杜少峰摇头，“我还在幻想，如果我做些出格的事，你会不会更在乎我们的夫妻关系。看来是不可能的。我不可能再和你这样的女人生活下去，你跟我当时想要救的，根本不是一个人。”

杜少峰带上了门。

张韵听到沉重的脚步声。明明应该是越来越远的声音，在张韵的耳中，却仿佛越来越近，一步一步，都踩压在自己心口。她知道，自己的噩梦又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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