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下的奢望
文/詹新宏
西北阳春天边，旭日总是为东升准备一番，迎接着朝阳绚丽的到来，祥和阳光成就着生机盎然，心田里巧遇的遐想，描述着傍晚多姿的秋霞，表露出字里行间的细语温馨，绵柔着那双渴望的眼神。时光年年犹新，如此自在，好象没有老去的那天，然而宿主却在承迎着不同日月，不知不觉地迈入天命路途。闹心忘却来时路，明察开朗勿回头，恰似一场冬眠过后的苏醒。随行却无随意，感言一路走来的风光，流露出点滴诚悦，深藏瞬间的念想，视望着越走越近的甲子容颜，脑海里闪现着自我星夜莹光。历经那个仲夏黄昏，渺渺云烟缠绕着绵绵细雨，走过傍晚秋色，似云似雾述说着一些秋风萧事。青纱帐淡化于夜色降临，抹去了所知所想的那幕。周边的夕阳，一丝无意的回暖，成为宿主心中唯一奢望。一看着庚子鼠年的身影，心态迈出幕年的脚步，想起沉淀岁月里的梁家庄，还有那里的梁伯，按年代推移，如今梁伯在九十岁前后了。梁家庄坐落在大西北准葛尔盆地南缘，大通沟河床西岸，从前某个时机也有过这样的心事，但因过多的心余搁浅了。庚年腊月初十这天，说服一切的自己，驾车驶向梁家庄，当年的人行小路变成行车大道，村庄格局另当别论。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当代民居，与从前散落无章、零星老房子残延形成反差辉映，折射出时代的变迁，人在特定时期，才有难以忘怀。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，处于小学高年级，在上学的同时，也具有少年的玩皮狂野。这天星期三下午不上课，天上阴沉沉的，有些要下雨的样子，我约同伴一起到西戈壁套野兔，半个时辰也没有发现野免的足迹。同伴说现在还早呢，不如到前面的梁家庄去，听说那里有个果园，看看平果、桃子现在长什么样，我想了一下也行。骑自行车走了五公里的戈壁路，来到一处有围栏果园旁，此时天上开始下雨越来越大，一会儿就把衣服淋湿了，我们站在围拦树下。这时有个大叔向我们走来，并喊道：“是来偷平果的吧，你们这两个歪主意的小东西，挺会选机会的”，大叔走到近处时露出一丝的微笑说：“平果不用偷，想吃平果用钱买，没有钱来帮忙干活”，并叫我们到果棚先去躲躲雨，等雨停了带几个平果走吧。我想起一个词语——“笑里藏刀”，说不定要抓我们到村大队去，那可是遭罪了。我们在果棚里躲着雨，感觉左右都不自在，猜测着大叔的内心，是不是抓住了两个要偷平果的小东西，还是看到我们一幅淋雨的样子，大叔突然说：“你们听过掩耳盗铃的故事吗”。我俩满脸的尴尬，心里紧张的不行，半个小时后雨停，天色也黑下来。大叔说他姓梁，让我们叫他梁伯，路上现在走不成，泥巴粘车轮，在果棚里呆着。一会儿又说不行，衣服湿了会感冒生病，还是到家去住一晚上，看来上辈子欠你们的一个人情，今天要还上，许多年以后，我才感到这是梁伯本性的善良。我和同伴不知所措地来到了梁伯家里，梁姨做了包谷面锅贴，哥哥姐姐们也都热情，梁伯找干衣服叫我们换上，我们吃着锅贴才放下心来，就在大房子的炕床上睡着了。早晨天刚亮梁姨做好汤面条，这是我们的早餐，饭后与梁伯去果园，在果棚里又吃两个平果，还给我们每人十几个，我们又赶回来上学，一切都过去了。三在随后的日子里，我与同伴常去果园，帮忙梁伯背框卸平果，第二年上初中也去梁家庄，把梁伯当成亲戚一样走动，上高中的时候偶尔去梁伯家玩，心里还是惦记着平果的滋味。后来的梁伯给我感觉是有层次的农家人，梁伯说从少年时期，就喜欢听老人们讲传说故事，幻觉着自己的世界。解放初期进入扫肓班，认识部分汉字，随后在种地之余，开始自学文化，程度与当年的初小差不多，通过梁伯平常的闲聊，我们也知道些梁家庄过往背景。梁伯是土生土长的梁家庄人，祖籍是甘肃古浪，在清朝咸丰年间，原本土地贫瘠，日子艰辛，加上近几年天干地旱，本地百姓生存更是雪上加霜，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，太祖带领直亲几十口人离开故土，一路向西去投奔镇守关口的官差堂侄。当翻越天山来到达板城时，堂侄因病在年头过世，众人们十分失望，又打听到堂侄有个亲戚大户在呼图壁区域，大家行走半个多月到芳草湖，也没有见到亲戚大户主人，亲戚主人三个月前去伊犁做马帮生意。太祖体弱多病，又身无分文的，想着农家的本行土地，最后在大户人家的劝导下，来到大通沟河西扎寨，在附近的庄稼户租借些农具和粮种，靠着大通沟河春季夏季的洪水，勉强开出两百多亩荒地种杂粮，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。所以后来人们就叫这里梁家庄，如今到梁伯的辈分已经是第五代。四经过打听来到梁伯家的大门前，这是个统一规划的院落，开门迎接我的是梁伯小女儿，当年的小姐姐变成如今的老阿姨了。上年纪的梁伯腿脚不方便、眼花不清，通过小姐姐的介绍，终于想起了我，原来是以前的“小东西”，显得格外高兴。我向前握着梁伯的双手，感到这是一份回顾、一份感激、一份斟酌。小姐姐说，梁姨五年前病故，四个子女各持己见，梁伯有目前的考虑，还有内心纠结，不给子女添麻烦，还是独立住自己的房屋好。近两年来梁伯心脏也有毛病，经常是喘不过气来。大哥、大姐的家都在县城里居住，有城里人的习惯，二哥是村里的会计，长天公务在身，小姐姐的家在庄里的东边，不是很远，所以时不时地来照看一下，现实只能这样了。眼前的梁伯引起了我对人生的询问，对路过再次深虑，一路幽静伴随寒霜荆棘。五我的到来，梁伯好象回到从前，忘记了体弱病痛，风趣说道：“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，烈士暮年，壮心不已，虽然比不了曹孟德，但也有自己的心愿，想到乌鲁木齐去看看，随后请个文化人把梁家庄一百五十多年的事情写成故事，叫庄里后人了解这里的来龙去脉，不忘祖上的艰难岁月，珍惜如今的好时光……”。我心里泛起一种苦涩感，梁伯想去看看如今的乌鲁木齐，也许是一种奢望了。中午在梁伯家受到上宾礼待，小姐姐的手艺是特色锅贴。梁伯一个月前心脏病复发，住医院重症室七天，目前才好转一些。梁伯说起病痛时的心态与感受，还有幽默的话匣子：“做梦一般，说不上道来，那天晚上听到敲门声，说是查门户的，打开门的瞬间，一股冷气扑面而来，顿时有些犯糊涂，隐约看到两个一黑一白的人形，跟着他们就上路了。这路一尺三宽，路两边开着没有叶子的彼岸花，凄凉惨淡，感觉脚不着地飘然，偶尔见到孤魂幽动，听到冤声哭泣，莫非跟黑白无常阴差走黄泉路上。果不其然路的尽头是一条忘川河，河上有座奈何桥。看见了传说中的孟姜婆，孟姜婆已在奈何桥头神职几万个年程。摸着孟姜婆的牵魂手杖才能过桥来到望乡台，在望乡台上最后一次瞭望人间烟火，回看漫漫足迹，告别今生宗亲，满腹经纶的惆怅，泪奔洗面的心扉。随后喝下三碗孟婆汤，把人间悲欢离合的心泪过往全部忘记，接着去阎王殿请命，听从阎王爷别判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，是轮回人间还是去流浪野生。据说凡尘慈悲上天堂，穷凶极恶入地狱，天堂修行人间道，来生人世福满园，地狱苦差暗无日，终生绝世无人间。正跪拜在阎王爷前面听宣时，马面侍官翻阅轮回簿告诉阎王爷什么的。阎王爷摇晃着黄标旗宣，来者阳寿寖相差剩几未尽，牛面信官令无常两差送其回阳间。哈哈哈，又回来了，原来是因为我与当年的小东西之缘未了，……”。听着梁伯滔滔不绝的讲述，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受，难道梁伯得了老年糊涂症，言语失常、意识不清，但一句“小东西”的称呼，我又觉得梁伯心清如镜、意明如水，又想起从前在果园摘平果的时候，梁伯讲了这样一个神话传说。六从前的巴山蜀水，物遮地灵，神坛、天宫、地府于此交融。长江两岸数百年来，不同的地理山水成就着人们不同生活方式。渔夫与纤夫的族人们世代在这里繁衍生息，渔夫常年浪尖上求生，纤夫四季风雨中俯身，为了布衣口中食，延续香火贵子孙。山娃出生在一个贫穷的纤夫之家，三周岁之际，阿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，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到了少年。为了生活，十六岁就做起纤夫的差役，这次拉了两天一夜的托船，眼前突然一片昏暗地倒地，船帮上来把山娃抬到路边的草地上离去。一柱香的功夫，山娃被阵风吹醒，天及黄昏，饥困难耐，一路小跑追赶着托船，家人还指望着饷钱买米渡日，跑到江边断头崖山路时，前面的托船已行十里水路。山娃大声怨吼着：“天不公，地不平，阎王老子不公平，劳苦差役终无日，富贵达人显朱门”，天时正巧一股旋风吹来，山娃命损江中，原来这断头崖是通往地府的门户，山娃说的话被牛面传令阴差告诉阎王爷，阎王爷怒气冲冲：“大胆无法，本王秉公办理，日进月出千千万，把这小命招来看个实出”。山娃来到阎王大殿，马面侍书告诉阎王爷，小命家三代为纤夫之人，但这小命不是凡家出生，是如来佛的宠物玉兔之子。当年如来佛两只玉兔很是淘气，一只闲游到月亮的广寒宫，去陪伴寂寞嫦娥。另一只误入到凡间，闻讯纤夫三代无妻之家，都是捡来过稷之子，慈心的驱使，遥变农家之女，和纤夫接拜世佳、生子传宗，后来如来佛派差使把玉兔召回天宫。阎王爷听说此事后，问起山娃：“怪罪本王不公平，你来坐这个位置，本王去人间转世”。马面侍书谏言：“阎王爷息怒，如此玉皇大帝要询动察，指两条足线，叫小命选便是哈”。瞬间阎王爷正殿堂坐，出使两命运签，一签为本命养一千人，另一签是一千人养本命。山娃认为自己连家里人都养不起，怎么能去养活一千人呢，还是叫一千个人来养自己吧，于是山娃选中第二签。阎王爷此刻说道：“不能再说本王不公平，快回去请命”。当山娃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在渔家的船仓里躺着呢，后来才知道是渔家正在打鱼，看见有人跳江，及时营救。渔家问何事秋风悲画扇，山娃事因冬雪愁心肠，渔家闻后连连叹气——命未达贵运无缘。梁伯又说虽然这是个久远传说，也可以认为一个闲话故事，且不论真假有无，但有实际的生活意义。现在新社会里，青少年有条件学习文化，提高自己的头脑，好好的把握时代和自己的时机，将来才会有出息奔头，……。七
时光酬谢远送着庚子，岁月期望双迎着辛丑，本命里固有坎坷，但行运中巧遇司仪。在充满希望辛丑春风吹佛下，我又惦记着会讲故事的梁伯，想起梁伯看看乌鲁木齐的心愿，记起梁伯要请人写梁家庄过往的想法。我能否帮梁伯实现这后来的愿望呢，拨打小姐姐电话请安梁伯，得到回复是梁伯于一个月前安详地走路了，一切出乎意料之外，一切又恰似自然的情理之中。雨后的黄昏，夕阳红带来从前的希望，触摸着心田里的暖意，昭示着某个心愿，幻觉起春风的飒爽、仲夏的英姿、秋霞的风韵、清冬的庄严，还有那云边的奢望。我仿佛正走在云边的奢望里——随风游荡崇山云峰，夜幕长空遥望星河，大漠戈壁问询寒秋，故里祥云素梦诗情！年4月25日
（图片来自作者）
作者简介：詹新宏，祖籍：湖北省蕲春县，早年生活于北疆兵团农六师团，年来到南疆和田地区报社工作了几年，后来离开原工作单位，在社会上从事私营印刷业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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